▌林子夏

銀白色馬尾辮、黑色墨鏡、硬挺的高領白襯衫、黑色外套、克羅心珠寶、露指皮手套……在時尚界，這便是香奈兒時尚總監卡爾·拉格斐(Karl Lagerfeld)十幾年不變的出場標志。

在著名奢侈品品牌香奈兒的歷史上，如果說創始人可可·香奈兒(Gabrielle Bonheur Chanel)是一個傳奇，那么接班出任時尚總監的拉格斐堪稱把傳奇變成了神話。在拉格斐的手上，香奈兒“起死回生”，確立了世界時尚領域內的不朽地位。

成名以來，拉格斐的形象始終被包裹在層層聚光燈下，外界難以窺測到他的內心和私人生活。2019年2月19日，拉格斐遽然離世，傳奇謝幕的背后一定有無數悼念與緬懷。那么，這位曾將巴黎視作夢想與野心之地的德國孩子，是如何一步步登頂“時尚大帝”的?他標志性的黑色墨鏡背后又隱藏了什么?怎樣的人文教養成就了一代設計大師?

法國記者洛朗·阿朗-卡龍采訪了卡爾·拉格斐身邊的37位親友，并查閱相關文字、影像資料，寫成《卡爾·拉格斐傳》。洛朗·阿朗-卡龍先后曾任電視臺記者與專題紀錄片導演，制作過十多部當代名人紀錄片，其中就包括2017年的“卡爾·拉格斐專題”。

1933年，拉格斐出生于德國北部的漢堡，他的父親是一名煉乳商人，母親是一名服裝銷售員。拉格斐從小便展示出異于常人的對于精致事物的敏感與熱愛。年少時有一次他和父母在漢堡街頭閑逛，路過一家畫廊，拉格斐瞥見櫥窗前懸掛的一幅叫做《無憂宮的圓桌宴會》的畫作，一見傾心，深深為其中展示的宮廷品位、細節與文化著迷。這幅畫是德國偉大的畫家阿道夫·馮·門采爾1850年繪制的，拉格斐后來央求父母買下它當做圣誕禮物。

拉格斐的童年正值納粹上臺、德國發動世界大戰，不過幸運的是，父母很好地保護了拉格斐沒有受到外界過多的干擾。“父親送的雜志、還有門采爾的畫，它們都隔絕了現實，緩和了空襲的暴力。完全就像不知不覺中，少年復活了那些被戰爭和炸彈毀掉的東西。”

隨著年歲增長，拉格斐逐漸認識到他向往的門采爾畫中的優雅世界無法在自己的家鄉找到，為此，他必須前往法國發展。不到20歲時，拉格斐說服父母同意，搬到了夢想中的時尚之都巴黎。在巴黎，拉格斐時常游蕩于電影院中，從老電影影像中尋找營養。

1954年，21歲的拉格斐參加了國際羊毛局的全球設計大賽，結果他設計的一件黃顏色(“美少年那喀索斯的自戀之黃”)的大衣作品脫穎而出，獲得了大衣組別的冠軍。另一位獲得晚禮服組冠軍的就是圣羅蘭香水的創始人伊夫·圣·洛朗(Yves Saint Laurent)。這是兩位后來名揚天下的年輕設計師的最初相遇。

大賽得獎后的第二年，拉格斐就被當時知名的時裝設計師皮埃爾·巴爾曼(Pierre Balmain)選為助手，從此，正式開啟了他的時裝生涯。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拉格斐以自由設計師的身份，同時受雇于多家高級時裝品牌。1965 年，意大利著名奢侈品牌芬迪請拉格斐擔任主要設計師，并與他簽訂了終身合約。拉格斐富有戲劇性的設計理念為芬迪帶來了革命，也讓芬迪逐漸躋身高級時裝的第一梯隊，尤其是他親自設計的“雙F”Logo也成了芬迪日后的經典標志。

如果說拉格斐在芬迪的業績只是讓自己在時尚界聲名遠播的話，那么，他在香奈兒的杰出表現，則讓他走上了人生和職業的巔峰。

雖然在20世紀相當長的一段時期里，香奈兒品牌聞名遐邇，但自從創始人可可·香奈兒1971年去世后，品牌每況愈下，到1980年代初已被認為是一潭死水，輝煌不再，只算是一家擁有時裝的香水公司。1983年，拉格斐臨危受命，開始執掌香奈兒時尚總監的職位。當時幾乎所有業內人士都不看好這份工作，認為香奈兒已經無藥可救，但拉格斐卻奇跡般地“復活”了這個品牌，使其成為世界上最知名和最賺錢的時尚品牌之一。

拉格斐完美提煉了可可·香奈兒的“優雅”精髓，將品牌標志性的斜紋軟呢裙套裝與女性化剪裁相結合，并加強對珍珠、鏈條、山茶花元素和“雙C”標志的使用。拉格斐還為香奈兒引入了12家高級的手工作坊，近乎完美的手工藝細節，成為香奈兒在市場上的核心競爭力。

究竟什么是拉格斐從事設計的靈感來源?

在洛朗·阿朗-卡龍看來，拉格斐擁有極高的人文教養，他一生愛書如命，工作之余唯一的休閑活動就是閱讀。洛朗·阿朗-卡龍如此描述拉格斐的藏書嗜好：“沿墻裝置著許多毛玻璃隔板，它們齊刷刷地沿軸轉開，豁然露出一排巨型書架。數百部著作在架上疊放，從地板一直摞到天花板。書籍是他的生命，閱讀是‘病入膏肓的執念’，而且他拒絕治療。這位創造者會同時閱讀二十來本書，他在世界各地有多少個家，就有多少間私人圖書館。”

一家拉格斐經常光顧的英國書店主理人在接受采訪時也表示，“拉格斐對一切構成美的事物都感興趣。詩歌、英國古典文學、美國當代小說、政治雜文、歷史、建筑、18世紀藝術裝飾派，還有維也納工坊、攝影、時尚的各種表現形式……他是尼采所謂的‘快樂的知識’的完美化身。”

2008年，兩位法國導演為拉格斐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名為《孤獨的時尚大帝》。去年拉格斐離世后，很多媒體在紀念時也都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了“孤獨”這個形容詞。

拉格斐一生沒有結婚，也沒有固定伴侶和子嗣，只有幾段廣為世人所知的同性關系，私人生活乏善可陳。步入晚年，陪伴拉格斐最長時間的是只名為舒佩特的貓咪，拉格斐甚至專門為舒佩特開設了推特和Instagram賬號，定期記錄這只寵物貓的生活。

這就是獨一無二的卡爾·拉格斐。“他從來沒有引領過時尚，因為他就是時尚本身。”